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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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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安安暗道了一聲糟糕。暗道糟糕之後又有些嘆服,她覺得,這只有情有義的魔君不愧是打過神魔之戰也見過大世面的,即便是瞎了眼睛,他也能單憑聲響便極快地分辨出,她身上戴著這串不甚起眼的手鈴,是天界特有的紫鈴花所造。這真的是一種很高強的本領。

只是……目下的境況變得很有幾分尷尬。

照理說,一只鄉下妖,身上自然不可能會有天族的東西。魔君他對此起疑,也順理成章。好在田安安這只貓,平日裏大大咧咧沒什麽心眼兒,越到危急關頭卻越能冷靜下來,她眼珠子一轉,迎著蒼刑滿臉的困惑同探究,十分鎮定地回道:“原來這個叫紫鈴花啊?撿的。”

魔君深邃的雙眸中浮現一絲訝色,眉頭皺得更緊,似乎有點不大相信,“此花乃天族的寶物,怎麽會被你撿去?”

安安連個磕巴都不打地說:“哦,那日我去在一處靈山閑玩,瞧見這串手鈴從天而降。我見這玩意兒好看,又猜是哪個仙家落下雲頭的,覺得很稀奇,便悄悄收了起來。”言罷眨眨眼,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問:“蒼刑君,有什麽不妥麽?”

蒼刑一雙黑眸平視著前方沒有做聲,小貓妖嗓音平穩,面色也紋絲不變,只是細看能發現她額角已泌出細密的汗珠,右手垂在身側,一副隨時準備祭出定光劍幹架的模樣。須臾後,出乎貓妖意料,蒼刑忽然伸出左手,一把握住了她戴著手鈴的纖細五指,她嚇了一跳,下意識將自己的手往回縮。

魔君修長的五指輕撫紫鈴,呢喃自語道,“奇怪,這串紫鈴上頭怎麽會全是龍氣……”言罷臉色大變,不由分說地將那串手鈴扯落扔到地上,拔出樹幹上的短劍,拽著田安安就往前疾步而去,道,“快走!”

小貓妖大驚,回頭看了眼那串孤零零躺在雪地裏的手鈴,一面掙紮想要甩開蒼刑,一面怒沖沖道:“你怎麽亂扔!”

魔君大力將她拖回來,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,狠聲道:“你這二百五,真是好沒見識!那上頭全是龍氣,顯然是封霄的東西。而且手鈴又是女子戴的首飾,更顯然,一定是封霄贈他那貓妖老婆的。天界紫鈴,能傳音數萬裏,我猜,一定是那條龍知道自己作惡太多仇家無數,擔心別人報覆他老婆,這才鍛了一串手鈴給那只貓妖,以便她遭遇不測及時求救!如此看來,那條龍一定很稀罕他那未過門兒的老婆。鐵柱君你撿了這只手鈴,那條龍若誤以為你是他貓妖老婆,尋過來怎麽辦?”

“……”

安安默,嘆服原來睜眼瞎也可以翻白眼。

一番分析頭頭是道,他身旁的貓妖則聽得瞠目結舌,拍案叫絕。她感到很驚訝,想不到單憑一串手鈴,這只魔君便能有理有據地腦補出這般多的正確劇情,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實在強勁。而生長在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著稱六界的魔族,誠然是明珠暗投,大材小用了。

魔君到底是魔君,很有幾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架勢。被蒼刑一只修長漂亮的右手拽著胳膊,田安安硬是半天都沒掙開,只能回眸望了望那串雪地裏的手鈴,絕望地,傷感地,又有點小期待地跟著魔君前行。

方才那串手鈴像是響了一下,那麽……帝君應該已經知道她在哪兒了吧?既然知道了她在哪兒,應該也會很快就來救她了吧?

其實在青璃虐貓事件之後,田安安進行過一番深刻地思考,最終得出了一個總結——每回危險都想著要封霄來搭救的自己,委實是很沒出息。她雖本事不大,但很耐摔打,自幼便是一根生命力頑強的骨頭,這樣一根骨頭,自然不可能事事都指望著別人。可惜,然而,但是……如此這般境地,她真的有點想哭,莫名其妙困入了昊天塔,且還落在了魔君的手上,單憑她一己之力想要脫身,恐怕很不現實。

於是,在困入昊天塔的接下來幾日裏,小貓妖除了繼續以“田鐵柱”的身份誆著蒼刑,與他一道鉆研破除幻景的方法外,又多了一件事,那就是默默地巴望帝君早點出現,解救一下她這只四海八荒最倒黴的貓。

只是安安沒有想到,她這一誆一鉆一巴,便誆鉆巴了不知幾日,帝君始終沒有來。

睜眼瞎的魔君視小貓妖為新交的好友,成日走哪兒都帶著她一道。她應付得絲毫不敢大意,深刻提醒自己“鐵柱君”的身份,除此之外,還得時時警惕自己勿要露出獸形。小貓妖覺得,她的心,有一點累。

這天深夜……其實是不是深夜,田安安也不曉得。昊天塔中四處皆是幻景,日月晨昏均無定數,只是此時,穹窿之上星雲夜海月色皎皎,她也便姑且當成晚上過了。

這處幻景是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,田埂子上飛著些許螢火蟲,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美麗。小貓妖翻身躺在了一方草垛子上,邊賞月邊悲嘆,她的手鈴被蒼刑扔在了幾日前的那方幻景中,想是已經遺失。

忖度著,她有點沮喪,想帝君或許已經來過了,只是沒有找到她,便又去了別處尋找?

是時,那位始作俑者的魔君正抱著短劍翹著二郎腿坐在她身旁,忽然開口,沈聲道,“鐵柱君……這幾日你我陷於這險境,風餐露宿十分淒苦,也算是患難之交了吧。”

小貓妖在心頭怒撕了幾十只耗子,暗道喵了個咪的,老子有今日還不都特喵怪你?面上卻擠出個很友善的笑容,懇切而豪情地點頭,“自然是患難之交。”

睜眼瞎的魔君沈默須臾,然後再一次伸出右手,飛快朝她的臉摸了過來。萬幸這是蒼刑這幾日的貫有舉動,田安安已早有防備,手一甩就將魔君的爪子拂開了,怒目道:“你又幹什麽?”

蒼刑動作頓住,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,幹咳了幾聲才道:“臉上的瘡還沒好?不礙事,本君不嫌棄你。摸一下臉會怎的?本君現在看不見東西,摸過你的臉,待本君將來出了昊天塔後眼傷痊愈,自然能立馬將你認出來。”

貓妖嘴角一抽,“認出我幹嘛?”

魔君像是被問住了,沈吟了良久後微微蹙眉,帶著點兒疑惑地說:“鐵柱君,不知為什麽,你讓我覺得……有點兒熟悉……”說著驀地伸手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,往前一帶,沈聲道,“我們過去真的沒見過?”

這個舉動突如其來,小貓妖詫異地瞠目,雙瞳中的琥珀色一閃而過。方此時,一道嗓音卻從他們的身後低低沈沈地傳了過來,語氣極是冷淡,“你們魔族,都是這麽和姑娘搭訕的?”

夜色如霜,月華似水,不知從何處延伸出了大片青藤枝蔓,纏繞著,直從望不見的遠方一直延伸到這方草垛子邊兒上,供帝君仙足屢地。封霄一襲玄色長袍款款而來,腰間掛著神劍昆吾,面容淡漠,神色清冷。原本尋常的鄉野田景,硬生生被他襯出了幾分飄渺天境的味道。

貓妖微微一怔,回過頭,手腕還在蒼刑指掌間也忘了去掙,看見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,再下移,落在她的手腕上,眸色霎時變得冰冷而直接。

魔君亦怔楞了片刻,旋即便反應了過來來者何人。他凜目,拽著田安安翻身從草垛子上躍了下去,反手橫劍,頎長英秀的身軀將她擋在後頭,寒聲道,“好你個陰魂不散的無恥之徒,我不去殺你,你倒自己找上門了!”

說完,他略微側首,壓著嗓子朝身後的安安叮囑:“鐵柱,這廝是來尋仇的!待會兒我若是同這條龍勢必大幹一架,刀劍不長眼,你自己躲遠些。聽見了麽?”

小貓妖抽了抽嘴角,很是尷尬地道:“蒼刑君,我覺得,你可能有點誤會……”

然而不等田安安說完,魔君便一把將她推開丈遠,揮劍便朝封霄砍了過去,招式淩厲殺意凜然。封霄微蹙了眉,見蒼刑雙目受傷,甚至連劍都懶得拔,只是眉眼間帶著點兒疑惑之色,似乎好奇:“你叫她什麽?”

“廢話少說!”蒼刑怒喝,細細拿雙耳去辨別他的方位,驀然一劍狠狠刺去,“看招!”

兩人招式來回,一旁的貓妖看得心驚肉跳。她心中很有些糾結,若是以前,她必定希望帝君速戰速決,三下五除二砍將那魔君砍了,然後再帶著一道出塔。可如今,她與那蒼刑在幻景中共患難了幾日,要她要眼睜睜看著那只很有推理天賦的單純魔君死,她有點不忍心。

一頭思索一頭繼續觀戰,卻見那蒼刑攻向尊神的劍招已是愈發狠辣起來。帝君眼底神色微冷,她瞠目,並未看清帝君如何動作,只依稀瞥見雪色劍影一晃而過。便訥訥道了個完了,昆吾出鞘了。

小貓妖別過頭捂住眼,不忍再看。

果然,幾乎是她剛剛閉上眼的剎那,便聽見睜眼瞎的魔君悶哼了一聲,腳下急退數步。那聲悶哼聽得田安安都有點疼,她倒吸了一口涼氣,定睛去看,只見在一招之內就解決魔君的尊神已面無表情地收了劍,提步,朝她的方向緩緩走了過來。

她呆立著發怔。

聽見腳步聲,蒼刑擡劍擋住帝君去路,冷哼道,“喊你一聲無恥之徒你還真不要臉了?你來此處無非為了殺我。”說著語氣稍沈,帶點威脅意味,“你我之間的恩怨,與她沒什麽相幹,不要傷她。”

封霄沈默須臾,然後瞥了他一眼,淡道,“我對殺你沒什麽興趣。”

蒼刑蹙起眉頭,詫異:“那你……”

帝君語氣淡淡的,答得很坦然,也很誠懇,“我來找我的帝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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